商鸿逵先生说往事

                                      段一平

    1954年我们进入历史系,第一学期开设的课程中有一门是历史文选课.由商鸿逵先生讲授.讲的精彩 生动就不必说了,而是有关商先生的个人传说很吸引人.说他是老国民党员,历史反革命,国民党北平市委 宣传部长 刘半农的弟子等等 .以上所说,好像不是谣传.1958年我下放在斋堂劳改时,曾向党内负责人士打听过,都说多半有这事.这样我就更好奇了.同时对商先生谨小慎微的一作风和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粉碎四人帮之后,大约在1980年左右,那几年我经常住在北大.曾几次去看望商鸿逵先生.文革大劫,人人遭难,商先生有过如此的经历肯定是在数难逃了.说起文革,挨批斗 进牛棚 劳改 清队.他都经受过这些苦难,没有什么了不起,都挺过来了.有一次,我有意问起他清队时的情况.谈话的地点就在他家.当时他已经搬入燕东园.就是翦老先生生前住的那座小二楼的楼上.谈到这个沉重的话题时,商先生表现得却很轻松,也很兴奋.我觉得有些意外,所以记得非常清楚.商先生嘴巴张得很大,但声音却放得很低,他悄悄地对我说:文革时虽然说受了不少苦,但到清队时,给我下的结论还是不错的.说我不是国民党员了,当然也就不是反革命了,这点对我有好处,这才是真正解放了.

       当时我觉得此说有点怪.大家在批四人帮时,他却居然敢说清队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当我听了他下面的一段话,就一切都释然了.

       解放前,大概是1947年,国民党也进行过一次整党,所有党员都必须重新登记,如不登记,就以自动脱党论处,不算是国民党员了.那时他已在中法大学任教.没有重新登记,.北平是和平解放的.敌伪档案都保存完整,清队时,造反派们又彻底查档.商先生确实是没有得新登记,当时就自动脱党了.之后当然就不是什么国民党员了.怎能是反革命呢?清队时的结论是历史清楚.解放前就自动脱党不算是国民党员了.接着商先生又讲了一段他的往事,他确实参加过国民党.是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他正年青.就参加了国民党.当孙中山先生1925年在北平逝世时,他还参加了抬灵柩活动.同时参加的还有当时在中法大学 后来成为共和国的十大元帅之一的陈毅同志.空口无凭,有照片为证.他保存了半个多世纪的老照片捐献给了中国革命博物馆收藏.还刊登在"文物天地"画册上,他拿着那本画册给我讲着当年的往事,深情地说:这是我的真实历史.早已翻过去了.现在又翻回来重新辨认......

       商先生离开我们好多年了,但他的颜容笑貌仍然鲜活地留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