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的诗和爷爷的诗 两首诗，究竟哪首较好些？

               金恩晖

我的孙女金天外，在东北师大附小读六年级。上个月某一天，她拿回来一页诗稿，说：“今天语文课正赶上外边下着小雨，老师说：‘你们就以雨天的联想为题，写篇散文或者诗歌交我吧！至于写什么内容，怎么写，大家随意。’”天外遵命写了一首诗，与同学们一起交了卷。她说，在课堂上评点时，此诗受到老师的称赞。

这首题为《雨天联想》的诗，现未加任何改动，全引如下：

透过窗我看到了一丝丝毛毛细雨

细雨就这样安详地飘啊飘，

静静地打在地上。

阴天会让你想到什么？

孤独？还是有些恐惧?

我都不这么认为！

我倒觉得它很安详！

透过窗我看到了一丝丝毛毛细雨

细雨就这样安详地飘啊飘，

静静地打在地上。

阴天会让你想到什么？

沮丧？还是黑暗？

我都不这么认为，

我倒觉得他代表着希望。

透过窗我看到了有些昏暗的天 

也希望昏暗的天空中露出太阳的笑脸。

阴天会让你想到什么？

怨恨？还是无聊？

我都不这么认为，

我倒觉得它是一种享受。

到你走过路上时微风轻轻地吹着细雨，

划过你的脸颊，真是凉爽。

回头想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

换种角度，换种思考，

你会发现，对某种事物的理解，

是种彩虹桥，多姿多彩！

以往，我从来不知道小孙女能写诗，也感觉不出她有文学方面的爱好或才能。她在班级里，学习成绩一般，只是语文成绩相对比数学成绩要好一些，但在全班同学中，语文成绩也不突出。我所以觉得她的这首诗写得较好，是因为我想到了我自己，从比较中，我认为当年在她这个年纪，我是写不出这样的诗来的。

记忆使我回到了六十年前，1953年左右，那时我在吉林省实验中学念初中，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当时学校常常请來文艺界一些名人，给我们做文学辅导或讲演，高年级的王成刚(后任《作家》杂志主编，吉林省作协副主席)、李中申(我省专业作家，曾任省作协副主席)同学当年在省实中都是文学爱好者。我的文学爱好是从写诗开始的。记得，我看到某报刊上有一篇关于某省民工去参加治理黄河劳动、夫妻分别的报导，就杜撰成一篇诗《家乡的桃种》，来省实中辅导学生文学创作的老作 家关山 先生(时任《吉林文艺》主编)，曾以肯定的语气点评了这首诗。1956年，我将此诗修改了一下，投寄给《辽宁文艺》，稿件在该刊1957年第一期上发表了。现引全诗如下：

送他送出了村口，

还是舍不得分手，

“千万包好啊，家乡的桃种

把它种在黄河的岸头……”

送他送过了桥头

还是舍不得分手，

“要象当年投入战斗

去征服凶猛的河流……”

送他送出了十里坵，

她才慢慢地松开于，

“去吧，把家乡的力量，

带给黄河的岸头！

当黄河成为驯服的河流，

是家乡的桃树在那扎根的时候，

我和他呀

播在心头的爱情也要丰收！”

两首诗是中、小学时代的少年、儿童写的，分别是十三与十五岁时的习作，当然都算不上好诗，但却应该说，它们毕竟还是诗。如果有读者耐着性子，把这两首诗读完，想一下：“两首诗，究竞哪首较好些？”这样的問题，是不难找到答案的。应该是：孙女写的比爷爷好，小学生写的比初中生好。

古今中外诗坛上不乏借叙事以抒情的优秀短诗，《家乡的桃种》即是对这类有人物、有情节、甚至有细节的叙事短诗的模仿。它从现实中摄取了一个生活场面，即丈夫去参加治理黄河劳动、夫妻分别时，用妻子囑托的话语，来抒发妻子对丈夫的爱。作为一首叙事短诗，写的也算中规中矩，形式上也无可厚非。但是借叙事以抒情，读者首先要看这种情感是否真实、自然。全诗抓住了“桃种”这个细节加以渲染，真其实性是经不起推敲的。试想，夫妻临别，千头万绪的事要做，千言万语说不尽，现实生活中，妻子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桃种”这种事，人们只要問一句：难道黄河岸边的人民，就不种桃树吗？还需要丈夫到黄河岸边去种桃吗？由于设计的所谓“桃种”这个“集中点”不真实，有虚假、编造的因素，作者企图表达的感情就是站不住脚的，给人以虚情假意之感。我在不了解夫妻爱情生活的情况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编出了这种缺乏真情实感的习作，现在只有自己原谅了自己。悔其少作，为时晚矣！

与《家乡的桃种》有别，《雨天联想》是一首即景生情的抒情短诗。它寓情于雨天的景，借助客观景物的自然变化来抒发诗人主观感情，作者如实地表现出在阴雨天产生的种种想法后，终于得出了自已“換位思考”后的结论，原來生活“是种彩虹桥，多姿多彩！”作者带着有情之眼去观察雨天景物，以有情之笔去描写这种景物，使感情附着于景物，景物浸染上感情，景生情，情生景，情景交融，浑然无隔，作者把雨天的感受、自己主观内心世界的变化过程如实地表现出来，这种直抒胸襟的抒情诗，无论作者雨天所感是深是浅，却是作者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因而是可信的。

托尔斯泰认为:“艺术起源于一个人为了要把自己体验过的感情传达给别人,于是在自己的心里重新唤起这种感情,并用某种外在的标志表达出来。”诗歌的本质是情感,情感价值是诗的根本价值,创作乃是一种特殊的感情劳动。好诗唯有表达真情实感，才能打动人，唤起人们的共鸣。如果作者的真情表达，与广大人民的感情一致、与社会发展的主潮同步，那么，表达出这种真情感的诗，就是优秀的作品。

以上我只是从诗歌表现真情的角度，认为“彩虹桥”比“桃种”写的好的理由。这是衡量文艺作品得失的最低标准。我想，天外今后如果想要继续写诗的话，那么她的起步，是很健康的。因为，或许至今她还不真正懂得什么是诗、何者为诗人罢？《雨天联想》只是她的主观情感的一次自然流露。

由此想到诗坛的现状：演释某种概念固好，拒绝崇高也罢，但诗歌必需是作者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来不得半点乔装打扮，虚伪矫情。人间好诗，总是平平淡淡才是真。

天外写出一篇较好的习作，我很高兴。即时写出了评点短信，就诗谈诗，作为鼓励，全信如下：

天外：在《雨天联想》这首诗中，你从阴天的屋子里，看窗外的濛濛细雨，即兴而感，挥笔吟诗，写得很潇洒、大气。

在阴雨天里，你不“孤独”、不“恐惧”、不“沮丧”、也不感到“黑暗”，你没有“怨恨”、更不觉得“无聊”，反“倒觉得它是一种享受”，这是一种健康的心态。

又“想到”以后，“走过路上时微风轻轻地吹着细雨，细雨划过你的脸颊，真是凉爽”，达到了乐观的境界。你从“有些昏暗的天”又仿佛看到“露出太阳的笑脸”，这是把你平时 “换种角度”“而得出”的“思考”，在诗中表达出来了。其中包涵了你“对某种事物的理解”，即人生“是种彩虹桥，多姿多彩！”

你的诗，表达了一种乐观的、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词汇很丰富，用词较准确，全诗充满了哲理。

写得很好哇！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