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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一平:回忆我的老师唐兰先生----评乐黛云关于唐兰先生的不实之说
作者:admin    更新时间:2013-12-16 10:09     点击量:312

.回忆我的老师唐兰先生

——评乐黛云关于唐兰先生的不实之说

                                                                  ■ 段一平

1948年,我上北大中文系》是乐黛云女士在《北大岁月》(第41—47页)发表的文章。《北大岁月》由北京大学校友会主编、北大出版社出版,是一本公开发行的权威性大作。乐文写了三部分,一是个人的选择;二是在国会街四院生活;三是中文系的老师们。在第三部分里主要回忆了四位老师——沈从文先生、齐良骥先生、废名先生和唐兰先生。乐文在叙述唐兰先生时原文是这样说的:[唐兰先生的《说文解字》课最难懂,这不仅是因为他讲课的内容对我来说全然陌生,而且是因为他的地道的无锡方言对我这个来自“黔之驴”之乡的山里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于跟踪了。上他的课,我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不是打瞌睡,就是看别的书,前面总有几个高大的男生把我挡得严严实实。我满以为个子矮胖的唐兰先生不会发现,其实不然。两年后,我们一起去江西参加土地改革,我们偶然一起走在田间小路上,我寒暄说:“唐先生,你记得我吗?我选过你的‘说文解字’课”。在那阶级斗争烽烟遍野的氛围里,“说文解字”!显得多么遥远,多么不合时宜啊!唐先生笑笑说:“你不就是那个在最后一排打瞌睡的小家伙吗?”我们两人相对一笑,从相互的眼睛里,看到那一段恍若隔世的往事!没有想到过了几天,忽然来了一纸命令,急调唐兰先生立刻返回北京,接受审查。那时,城市里反贪污、“打老虎”的运动正是如火如荼,有消息传来,说唐先生倒卖文物字画,是北大数得上的特大“老虎”!后来,土地改革胜利结束,我们做完总结,“打道回府”,听说唐兰先生还在接受审查,问题很严重。过不久,又听说唐兰先生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无非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又过了一些时候,听说唐兰先生已经离开了人世。

如今,很多年已经过去,继唐兰先生之后,废名先生也在文化大革命中凄凉故去……]

乐文的这段话第一句“唐兰先生的《说文解字》课最难懂,”此句可以商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人而异。事隔半个多世纪,而我记得我听唐先生讲的第一节课的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甲骨古文字,说,郭沫若翻译此字为“溺”,大缪,简直是胡说。不讲卫生到处撒尿。这个字正译应该是“易”,易水之意……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当年听唐先生讲课时的情景。唐先生的课生动活泼,深入浅出,是很容易听懂的。因为,乐黛云女士不喜欢听先生的课,为了凑学分,才修这门课,上课不认真听而且还打瞌睡、看小说,这应该是真情实状,说的似乎是真话。

乐文的第二句话是“……他的地道的无锡方言……实在是太难于跟踪了。”这句话说错了。唐先生根本不是无锡人,怎么能说的是“地道”的无锡方言呢?唐先生的原籍是浙江嘉兴,是地道的嘉兴人,1920年,先生19岁时才去无锡国学专修馆就读(三年)。此时受到了一些无锡话渲染的影响,应该说先生的浙江母语乡音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平时仍在讲着一口地道的浙江话而不是无锡话。江苏和浙江本是两个省份,相互间方言是有很大差异的。连江苏、浙江都分不清楚,这只能是妳个人的思维感觉偏颇而已。

乐文的第三部分则是在编造小说,演义题材,其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足以引人入胜。乐黛云女士在文中说,她与唐先生在江西参加土改时,忽然来了一纸命令,唐先生立刻返回北京接受审查……有消息传来……说唐倒卖文物字画,是北大数得上的特大“老虎”……这真是爆炸式的新闻……之后不久,又听说接受审查,问题严重……说到此,乐文又笔锋一转,“过不久,又听说,唐先生没有什么问题……”这几个“听说”“又听说”,一个接一个的“听说”把唐先生的故事演义得悬念重重。最后大家要想知道结果如何?又是一个“听说”,“听说唐先生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无非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这一大堆的“听说”,把唐先生的故事编造完了。我认为乐文不能用“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而不了了之的。事出有“因”,“因”在何处?一个“因”,是在当时全国正在开展一打三反的群众运动。另一个“因”,是全国高校当时正面临着院系调整的前夕。何去何从,那些人能留在北大?这就引来了谣言四起、捕风捉影、胡说八道,云云。致使乐文才有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听说。”第三个“因”是唐先生与罗振玉是老乡,都是浙江人。1924年,当唐先生在无锡国学专修馆毕业后,罗振玉就介绍唐先生去天津工作,这是确有其事的,由于罗搌玉的社会关系复杂,引起许多非议,这也是正常现象。但最主要原因还是当时的北大面临的院系调整——唐先生究竟要何去何从的问题?唐先生曾是北大中文系的代理系主任,不好安排。利用“关系复杂”、“泼些污水”等伎俩,即使说在新中国、新社会,这种“泼污水的老办法”却还屡见不鲜。要不怎能顺理成章的把唐先生赶出了北大呢。我说的这些绝不止是逻辑推理,更是客观事实。比起乐文的“听说”应该是有些道理并符合客观实际状况的。乐文在“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莫须有的“审判”下,算是给唐先生一个非文物贩子的清白吗?最不能容忍的是最后一句话——“……又过了一些时候,听说唐先生已经离开了人世…..”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诅咒唐先生早死。乐说“又过了一些时候”这“时候”有多长,是指何年何月?在乐文有交待说,“如今很多年过去了,继唐兰先生之后,废名先生也在文革中凄凉故去……”这就把唐先生的死限定在废名先生之前,也就是“文革”前。那么,1965年之前的事实真相,真的是如此么?

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之后,唐先生是离开了北大。调转到北京故宫博物院工作。北大的古文字学课程却没有人讲了。于是,就又把唐先生临时请回来,讲古文字学课程,并指派了一名新毕业的学生,他的名字叫高明。为唐先生的助教。以后,直至高明也能独立讲课后,唐先生才不来北大授课了。本文开头说的,我听唐先生讲古文字学课的生动回忆,就是在院系调整后,唐先生调到故宫后,又回北大来讲课的精彩画面。

还有一件令人难忘的往事也与唐先生来讲课有关。有一天听古文字学课的学生有好几十人在教室内都等着唐先生来上课。快要到下课时间了,助教高明搀扶着唐先生,气喘嘘嘘的进到教室里说,学校派去接唐先生的小汽车坏在半路上,所以才来晚了,这是当时北大的实际情况。唐先生在故宫博物院是专门研究青铜器的专家。并担任领导工作,任北京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直到1979年故去。去世后,根据唐先生的生前愿望,党组织决定追认唐先生为中共党员。这里值得一提的是,1979年这个年份正好是“文革十年动乱”结束。而乐文说,唐先生是在废名先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多年了。废名先生是“文革”中去世的,之前、之后都未弄明白,就白纸黑字地写上唐先生“已不在人间了”。唐先生自1931年秋进入北大至1952年调走,总共在北大工作了20年。从1952年到1979年去世,在故宫博物院有27年,比在北大还多7年呢。这是客观事实的存在,当年给唐先生当助教的高明先生已是北大的博导了,今仍健在(居住在中关园内),他完全可以证明这一切。

回忆自己的老师,是件严肃认真而有些神圣的事,虽然时隔太久,有些模糊,但也要慎重从事,要写亲身经历感受,不能道听途说,不做分析、证实,特别是生死之重大史实,更不能胡说乱说的。

综观乐黛云女士对唐先生的些许不实之说,在深表遗憾的同时,我认为仍是在“泼污水”。如同六十年前,将唐先生被赶出北大时一样,白纸黑字又写上了“不久就离开了人世。”为此,我再赘述一句,千万不要再做“明明是活着的人,就硬说是离开了人世”让世人贻笑大方的糗事了,如果时至今日还执意在“回忆”着这种荒诞不实之说,不觉得对先师在天之灵有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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