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味与市声
高红十
先声明,笔者所写市味与市声,不包括汽车尾气,不包括雾霾,不包括宏大叙事的动静,只是在市民社区里似有若无的味道和高低不同的声音。
周日乘地铁去医院看病人。地铁人多,兴冲冲出游那种多,非急匆匆上班那份忙。地铁总是人多,挤是常态。坐地铁叫挤地铁实至名归。
医院被脏兮兮暗绿网子包裹。对街西饼店。烘烤点心的熟香、甜腻一掌掌掴向医院,掴向流动的汽车尾气,掴向去路各异行人,有种奢靡,暧昧,心痒痒……
如此说来,城市是有味的。
春天,楼区一茬茬开开开谢花香,味道各个不同却说不清不同在哪儿。味最浓是浅紫明白的丁香,带点药味;其余桃李杏花味淡到无,也许有,未闻见也未闻清晰。
冬日里烤白薯、糖炒栗子香。冰糖葫芦近闻香,远看美。有一路小贩专门对着地铁口卖,将味道抽拢放大。小区犄角旮旯,有炭火烧烤香气,城管循味来,小贩闻声逃。还有剪草机剪过青草香,给树喷药刺鼻味道,行人捂鼻子摆手,让那味儿滚远。
原先胡同循味如厕,如今厕在,味没了,拜北京奥运所赐,拜文明进步日子所赐。
医院外栏杆上系一排风车,深紫,金黄,风中呼鲁鲁旋转,地铁口有摆卖纯棉(他她说)T恤,袜子拖鞋内衣等,边卖边大声吆喝……城市有声。
坊间对话。你落枕啦?你落枕啦?
没落枕。
你奶背书包上学去,噢送孙子上学去。
Ta可像Ta爸又像Ta妈,鼻子那像Ta爸,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像Ta妈——听明白了,说狗呢。
摊煎饼的骂孩子,再闹把你当煎饼摊了!
卖大裤衩的,到咱这岁数没样了,瞎穿呗。
好月亮晚上,楼上有人放苏东坡古曲,楼下有人报手机号码,138什么什么的,满世界听见。打手机,当代噪声之一。
理发店男师傅对女师傅说,有这样手机铃,你听,我的小宝贝呵,咱俩是一对儿呵;来奔儿一个,嗯流氓……
地铁口(又是地铁口,那里聚拢人气,好做买卖)有卖皮包皮夹,卖者可去影视公司编剧本,听他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们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用这些皮包顶工资,20元一个,便宜卖了……
公交车坐满人,司机最后上来,阴着脸问,刷卡了么都?没人吭气。心说,怕没刷你早上来盯着呀。
笔者车上人问一爱讲话拿挺大
你说好,别人说不好,说我偷东西,谁偷他们东西了?话锋凌厉,笔者闭嘴。
鸟叫,笔者只分出麻雀和喜鹊,前者唧唧歪歪,后者大大咧咧。初夏听见过布谷布谷叫,唤起四十多年前记忆。插队农村管那鸟叫“大嫂放火”,声音像。听见鸟叫,地里干活社员直腰,锄把子拄在下巴上借机歇息,问鸟,大嫂放火,大哥呢大哥呢?
没人喜欢知了叫,恨不能爬树上拍哑它。喜听深秋虫鸣,高一声,低两声,嚯嚯一片,空阔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