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事法庭与人骨教堂

高红十

     依笔者经验，如果国人第一次去欧洲旅游，对各式教堂还会有新鲜感，什么哥特式，巴洛可式……廊柱花窗穹顶壁画能看出特点并记住不同。第二次，第三次，累积到第六次去欧洲，新鲜感像煎饼镗上摊开的湿面糊糊，已经变得很稀薄。

今年五月，笔者第六次去欧洲旅游，目的地是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教堂遍地的国家，一些教堂又在必看景点之列，所以，导游吃力了，不是讲解不好，而是客人不注意听。介绍瓦伦西亚（又叫巴伦西亚）老城一座有年头的大教堂，笔者一行露出“又来了”的表情。末尾，幸亏导游多说几句，笔者听进去并记住这座教堂的一扇门。

瓦伦西亚市是西班牙瓦伦西亚大区的首府和瓦伦西亚省的省会，位于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大区以南。这一地区农业发达，自古以来就是西班牙的大粮仓，盛产稻米与柑桔。两样农作物需要充足的水流浇灌。想像中大太阳下会有不少因水产生的纠纷，如同国内一些影视剧镜头，纠纷双方挥舞铁锹锄头等农具你来我往比比划划，轻则破皮，重则见红，还会有后续群体殴斗的惨烈。

没人管是不行的，没有部门管也是不行了，岁月的疙里疙瘩需要一只手绺平，于是有了让笔者打哈欠的那座教堂一周某天的法庭调解与判决，定分止息，案结事了。之后农民开心快活在大太阳下浇地，锄草，看稻谷饱满果实丰收，唱着歌快活开心收获它们。

导游没有讲水事法庭何年诞生（大约十三四世纪或者更早），又何年消失。他说，现如今每周四上午１１点，教堂的一座侧门会打开，着当年法庭服饰的人们从门里走出，把当年裁断水事纠纷的程序演绎一遍，供游客观看。笔者去时不是周四，无缘得见，但从心里觉着好。教堂是求上帝的场所，法庭是解决纠纷的实务部门，二者结合，解决问题，作用正面，点赞眼前。

葡萄牙的埃武拉，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岁月荏苒，光阴流逝，1986年全城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笔者在城中溜达，称得上文物的景点一个挨一个十分密集，其中最吸引人的是人骨教堂。进得门来，不由得后背寒凉，毛骨耸然。

此教堂之中一座祈祷厅，目力所及天花板、墙壁、柱子、烛台、十字架、王冠尽是人骨，有人说，这些饰品大约用掉一万具尸体。游客，特别不信天主教的游客在悄悄瘆得慌的同时，会在心底发问：为什么要用人骨做教堂建材？没有石头和木头了么？还是因为用了人骨而包含了宗教信仰的某种特殊意义？

(西班牙瓦伦西亚大教堂的侧门)

于是，多种解释扑面而来，有说是教徒自愿捐献，有说修教堂挖地基时发现大量人骨，有说因为瘟疫和战争骸骨太多太集中无处安葬，便不得不如此做了……笔者倾向第三种。人骨，形而下的物质；教堂，多表达形而上的诉求，二者结合，无不妥，就这样了犹未了的事情索性不了了之。相信一定有最初的做法与说法主导此事，而后被新的说法覆盖，不断覆盖。人骨教堂，轻声人骨，重音教堂，该祈祷祈祷，该念经念经，并非万事万物永远黑白是非唯物唯心对立，总这样，后来日子不好过甚至没法过。

再后来，人骨教堂成了景点，上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赚取东西南北旅人的钱、表情包，和难以说清的心绪与心情。

出国旅游，隔着山隔着海，那风景与国内是不同的，宗教信仰祭拜对象也是不同的。远方的旅者匆匆来去，只能知道大概其，大概十之一二，不会超过三。回来说说，以逞口舌，并不真知。真知，该是多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