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米8的水平线上,我两眼湿漉漉地望定林炎志,好像还有许多话,却一时无从说起.那张带棱带角像岩石一样的脸孔,曾经多少次激荡起我内心的波澜，从我的胸腔里唤起经久不息的回响……

炎志比我小三岁，曾经作过“自画像”。

那是在师大一附中上学时，老师出一道作文题：<他>。五天后，几篇老师选出的优秀作文贴上校园墙报。于是，他那篇“自画像”便被许多同学背诵至今：

他，身高一米八，肩宽三尺，四方脸带棱带角像块岩石，真可谓力拔山兮气盖世……你猜他是谁？说出来不好意思，他就是我——林炎志。

少年豪迈。血性、锐气。洋溢着幼稚感人的自信。不过，文章写了自己处理某件事所暴露出的主观和骄傲，进行自我剖析和自我批评，那自信中还确实深藏了自嘲。

父亲给予他的最大影响，大概就是政治思考。他的言谈举止都带着早熟的馨香。在一个夕阳西下、余晖缥缈的傍晚。在教学楼3层的一间教室里，他给十几名高干子女讲故事：

你们注意过吗？鹅是很高傲的，总是挺胸扬头，喜欢斜着眼看人，走起路来也是趾高气扬。为什么？因为鹅的祖先救过罗马，是有大功于人类的。可是，牧人似乎不像话，毫无怜惜地用树枝抽打着鹅群，要把它们赶到市场上去出卖。可怜的鹅们又气愤又委屈，伸长脖子大嚷大叫：“你这样对待我们是不公正的，我们的祖先救过罗马！”牧人笑着点头，说：“不错呀，所以我们给它们立了碑。可是你们呢？你们没有功劳，你们吃好玩好，什么也没做，最后只能被摆上餐桌，供人们蘸了甜面酱来吃……”

林炎志闭了嘴，他闭紧的嘴唇总是呈一字形。天空将一抹金属般的青晖投上他的脸孔，他那思考的目光从高干子女们的脸孔上缓缓掠过，表示肯定地点点头：“供人们蘸了甜面酱来吃。”

林炎志当然不想作餐桌上的鹅。他的同班同学靳小兵也是我的朋友，曾经配着丰富的表情对我讲：

炎志上学时，过的是“悬梁”、“刺骨”、“卧薪尝胆”式的生活。他睡光板床，一条褥子也不铺，大冬天还把暖气关掉，衣服穿得很少，冻得脸发青，可也不闹病。因为他闹病也不吃药，硬“抗”过去，抗过去就有了抵抗力，以后就难得再病。他每天早晨5点起床，不管风寒雨雪，一定要跑三千米，然后念外文。他一直是班级和团的干部，每天下课后都热情紧张地做社会工作，高二他当了校学生会主席。我的印象，他几乎和所有在校学生都谈过心，也不知哪来那种超人的精神，没有累的时候，午夜12点以前从不睡觉。寒暑假，他不是组织我们到部队学军就是下乡学农，士兵和农民吃的苦他都逼着我们吃了个遍。学校里也利用星期天和节日，组织我们徒步百里去爬西郊的大山，去横渡昆明湖，回来满脚的血泡，又饿又累又痛，他还要念念有词地给大家背一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他喜欢看的几本书是《星火燎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怎么办》、《毛泽东青少年时代》和《谭嗣同》，并且推崇备至地让大家读。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居班上前列，是学校800米赛跑冠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