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捕鱼----吉林漁猎文化史漫谈之二
金恩晖 陈艳华 周继珍
冰川捕鱼即为冬季捕鱼。冬季捕鱼或源于史前，不难想象在那个刀耕火种、采集渔猎的年代，“青山头人”也就是查干湖人，已经开启了渔猎文化的源头。辽金时代，冰川捕鱼已见于史籍，此后一直传承至今。
古时，广袤富饶的吉林省境内的松花江、图们江、鸭绿江、东辽河、伊通河、饮马河等几百条大小河流，和查干湖、松花湖等很多的湖泊、河泡、泽地，生长着品种繁多、数量很大的鱼类，还有河蟹、水獭等水珍。如松花江流域就有鲟鳇鱼、鳟鱼、大马哈鱼、鲤鱼、鲫鱼、鳝鱼、草根鱼、鳌花鱼、狗鱼、牛鱼等数十种常见的鱼类。沿江河湖泊而居的先人们，即以捕鱼为重要的谋生方式之一，春夏秋三季捕鱼的方法很多，人可以下水，也可以撑船，而冬季，江河冰封，只能是凿冰捕鱼。
冰川捕鱼，最有代表性的要数查干湖冬捕。吉林省西部的查干湖，为我国十大淡水湖之一，水域面积达420平方公里，生有60多种鱼虾。有文字记载的查干湖古代冬捕，以辽金时代最负盛名，当时称为“春捺钵”。“捺钵”为契丹语，指的是辽代君王每年都要到固定的地方渔猎、游玩，设行宫接使臣，商谈国家大事的一种习俗。从圣宗直至天祚皇帝，每年都在查干湖及周边地带巡幸、狩猎，“凿冰取鱼”，并举行盛大的鱼宴席，宴请群臣百官。直至今天“查干湖冬捕”““查干湖全鱼宴”，仍然保存着古代的“凿冰取鱼”、“头鱼宴”、“春捺钵”的传统。
到了清代，查干湖冬捕已远近闻名，发展成为“渔具固定的渔业”，这里的渔夫被称为“查干淖尔渔夫”。
打牲乌拉总管衙门除捕鲟鳇鱼外，还捕其它鱼类，捕鱼是沿江河湖泊的渔丁们的主要生产活动。一年四季虽然皆可捕鱼，但夏季多雨水不是最佳季节，多以春、秋、冬为主，尤其是冰川捕鱼能有大捕获，民间有“秋打插江鱼，冬打稳水鱼”之说。每年入冬，渔丁们即捕打各种杂鱼，连同鳇鱼一起挂冰上贡。史籍中记载，康熙五年（1666）的一次查干湖冬捕，从凿冰眼、下网片、串杆子、到拉网等工序，共动用300余人，用网70片，麻1400多斤，铁1500斤，足见规模之大。
冰天雪地的三九天，江河湖泊的冰层达到二三尺厚的时候，是古代吉林省捕鱼的黄金季节，冬季捕捞，叫“打冰洞”，也叫“打冬网”。一般是用鱼网捕、鱼钩钓、鱼叉扎、档亮子围等方法，也有用“搅拉网子”或钓网拉拖的。渔人们在冰上用铁制、木把、尖头的“冰镩子”凿开厚厚的冰层，大小犹如井口，俗称“冰涡子”。由于鱼在冰层下活动缺氧，又喜光亮，鱼群自然就会涌至冰涡口，这时，渔民们就用钢叉叉、鱼钩钓……晚上，用松明火把照亮“冰涡子”，鱼群向冰涡口聚集时往往大鱼挤在前头，用这种办法常常能捕获大鱼。
最有北方独特风情韵味的是大型冬捕活动。在冰层冻得有一米来厚的数九天，渔夫们便组织起捕鱼的集体，叫做“网伙”，网伙有冬捕的领头人“大把头”、领网的“二把头”、直接操网捕鱼的“跟网的”、普通劳力“小股子”等，一个网伙得有几十人，集中居住在搭建起的“网房子”里，大家按照冬捕的各项作业分工，各司其职做冬捕的准备工作。大把头多是生长在湖边的“老渔户”，懂水性，有丰富的冬捕经验，能揣测出冰层下水的深浅、鱼群的游向，听他指挥才能捕获丰收，因此渔把头在网伙中有很高的威信。
冬捕开始时，首先由把头选好下网的地点、确定网的走向和范围，再焚香、上供、洒酒、磕头、祷告、鸣放鞭炮，举行祭拜水神的仪式，然后才进行作业。
在下网的地点由几个人开凿一个约两米长一米宽的大冰眼，即下网口，同时，按渔把头指定的路线每隔十来米远凿一个小冰眼，要由一二十个人分别凿出数百个小冰眼，如果把这些小冰眼的“点”连成“线”便是一个椭圆形，这样，网下到水里则形成一个大网兜。接着就是下网。在数百米长拉网的两头网纲上，各拴一根十多米长的杆子，把网从下网口的大冰眼处慢慢下顺，这时，小股子用“扭矛”和“走勾”拽着冰层下的杆子带着网，穿过一个个的小冰眼又慢又稳地向前运行。两边拽杆撒网的小股子要互相照应，使这两根带网杆同步前行，网下到水里铅网坠自然下沉整个网便张开了。就这样穿过几百个小冰眼，一直到把大网总纲的两头拽上出网口，于是网便在冰层下形成了合围的状态。
出网口是个三角形的大冰眼，底边长足有四五尺。收网出鱼的时候，在距出网口远处立一个固定在木架子上的大绞盘（也叫绞磨），在网纲的两头拴上结实的大绳（网伙的行话叫“大掏’”），将其套在绞盘上，然后用马拉着绞盘杆像拉磨似的转圈，绞盘像辘轳似的将大绳缠绕，网便缓缓地从出网口被拽出到冰面上。小股子们随着出水的网摘掉挂在网上的杂物，把网整理好，得等到最后的网兜渐渐出水时，一群群的鱼才蹦跳着翻出冰眼。这时，领网的指挥着大家，有的用“抄捞子”舀鱼，有的摘挂在网上的鱼，有的用锹和撮板将舀出的鱼撮到一旁堆积起来。因为网眼较大（不捕小鱼，以便繁衍、生长）最小的鱼也有半尺来长，这一网可捕获各种鱼几千斤以至几万斤。不论捕获多少，最后收网完了网伙都要举行鱼宴，热闹的庆祝一番。
网伙的劳动是很艰辛的。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气候，空旷的湖面即使天不下雪大风也刮得雪花飞舞，呼出的气体使眉毛、帽子都挂上了霜，冒着朔风脚踏冰面与冰水打交道，湖水溅到身上立刻成冰，无处取暖只能常常以酒御寒。但在收网出鱼时，个个欢声笑语，享受捕获丰收的喜悦。
收网出鱼的场面十分壮观。三四个“跟网的”连续不断地舀鱼，一“抄捞子”即可舀出十几斤、几十斤，大大小小的鱼被拋到冰面上还在欢蹦乱跳，撮到一旁的鱼堆积得像小山似的，捞出“鱼王”（最大的鱼）渔把头要把它拎起来，和自己的身高比比长短，在一望无际的冰湖上有这么一伙人在欢腾地劳作着，酷似一幅雪地冰天风景画。清代诗人沈兆禔对这一具有吉林特色的冰川捕鱼习俗做过生动的描述：“秦王最大列天筵，鲋鰋鲻鲭等小鲜。敲冰不妨探水底，叉鱼夜火烛冰天。”
这种冬捕的方法和技艺一直传承至今。现在，松原市每年都要举办查干湖冬捕旅游节，这里的渔场已成为世所罕见的原生态的“最后的渔猎部落”。 2005年查干湖冬捕以规模最大、单网产量10.45万公斤的成绩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2008年又以单网产量16.8万公斤的成绩刷新了纪录。查干湖冬捕景观入选为“吉林八景”之一，2007年5月，“查干湖冬捕”（查干淖尔冬捕习俗）被吉林省政府列为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6月，又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6月，“查干湖全鱼宴”被吉林省政府列入第二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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