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衣食住行四项为人生存之必需。作为温饱解决之后的农民，所想的是要盖个新房；作为工薪族的上班人，想的是什么时候能搬进一个宽大房屋；青年人从准备结婚开始，住房问题便提到日程上来。关于住房，每个人都有不少话说。

我要向你讲的是我的住房梦。从我全家到了北京，便开始做这个梦。盼星星，盼月亮，太阳落了星星出，月亮园了又缺，缺了又园；我的梦想一直没停。到现在，看到一百八十回月园了，我的梦可园了没有呢？

  我做过的一个梦，是国家出台了住房法。多少年了，职工的住房是福利分房，而谁能得到这福利，命运全在这个单位的头头手里，于是为了分房，有权人便利用权力大谋私利，腐败因住房而显露；特权等级以住房为标志：有权之人可以连子孙的房都占有了，而没权没势的职工，知识分子，却仍四世同堂，挤在一间屋子里；到分房时，当官当头的根据他的意志制定个分房方案，实际上是按他想给人的条件，因人制定条款。他想给你房，就让你完全符合这条件，不想给你，便有理由不给你。你找谁说理去？法院不受理单位分房的事。中国在这方面是无法可依的。我因经历这方面的事太多，便总做国家出台居住法、住房法之类的梦。

  住房，住房，多少人间悲剧在住房里演出。住房联系着多少人生命运！

  多少人因住房而调动，多少人因住房而不动；多少人因住房而出国，多少人因住房而不回国；多少人因住房而结婚，多少人因住房而不结婚；多少人因住房而离婚，多少人因住房而不离婚；多少人因住房而生孩子，多少人因住房而不生孩子；多少人因住房而生，多少人因住房而死。

          二

我曾和一位在美国的中国博士后，议论起中国的住房问题。他向我发出这样的高论：中国知识分子的住房是可以解决好的，这要靠两点，一靠中国经济发展，经济发展，国家可以盖更多的大房子，知识分子的工资也增加了，可以购买；其实在美国，我的住房也主要是贷款，用银行的贷款，以房子抵押。每月从你的工资中还银行利息，你不想住了，你可以把房子卖给别人，由别人继续承担银行的利息就是了。二靠中国的法治，什么都有法，人心才安宁。在美国你办事放心，因为法是透明的、公开的，因而也是公正的。依靠权力得大房子的事在美国不会有。这儿一切按钱说话，你有钱便住大房子，有法律保护你。这就是资本主义，一切按资本说话吧。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实际上是资本面前一律平等，你没有钱便走不动，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啊。这比封建主义的特权官本位当然要进步了。中国的从福利分房过渡到货币制，走的就是这条路吧？

  我笑道，让我们做个美国梦吧。

  在美国阿拉巴马的天空下，我真的做了一个新楼梦。

  这天，我从游泳馆出来，这个奥本大学的游泳馆，曾是在亚特兰大开奥运会时中国游泳队的训练场地，条件是一流的，我畅游四十五分钟后出来，走在半路的林荫道边休息，躺在那为行人设置的长椅上，望着树叶间透过的蓝天，我竟和鲁迅、高尔基、安徒生一群中外作家相遇。我惊喜，你们也到美国来了吗？是来开世界作家代表大会来了吗？不，我们是在中国，我们是来唤你，快回家吧。你有了一个大房子，有了自己的书房，我们可以到那里去畅快地交谈，不用让我们挤的直不起腰来了。

  我说真对不起了，我尊敬的大师们，多少年，我让你们受委曲了。

  鲁迅笑道，大家都理解你，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共同遭遇，你比我的朋友孔乙已们幸福多喽。好啦，快请国外的朋友们去到你的新房去吧。

  我真的回到了北京，就在我的住处，突然变成了一百五十多米的大房，阳光如此明亮，我的大书架上摆满了世界名著，转眼不见中外大师，原来他们是从我的书架上走下来，特来唤我的。我喊：鲁迅先生，我有话要对你说，鲁迅先生······

  我被妻子叫醒，哪儿有鲁迅呀？

  睁开睡眼，原来是在美国的蓝天下，我真是作了一个白日梦啊。

  我向美国人讲起我的住房问题，他们不理解。离开美国前，我们到美国教堂去，美国朋友问我有什么要向上帝祈祷的吗？我摇头，因为我唱国际歌时便知道世上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要求得解放，要靠自己救自己。妻子说，我们最想的便是能有一个大的新房。于是美国教堂，为我们离开美国时祈祷，请上帝帮助我们，回国能得到一处大房。

  去美国近一年，回到北京，变化得叫我吃惊，更多的高楼起来了。我所住的北京文化局宿舍前，北京京剧院的院内，我在美国的梦想，竟在这奠基。一座新的高层楼开始建造。我说这是我的梦要变现实。妻说有上帝帮助给我们安排，我们相信万能的上帝吧。

   我梦中的新楼，正一天天地长高。每天，我都经过这个工地，看着头戴黄盔的农民工，在这里上工，我愿和他们搭话，他们是河南老乡，就是这些挣钱不多的农民在筑造我的梦想，我向他们致敬；我还看着那一车车的混凝土从这儿开到工地，因为夜以继日地来，影响了四周居民的睡眠，这儿还聚集过一些群众，是要让包工程的公司赔偿。因为，我在梦里便听这样的搅拌声音，我不会加入这样的队伍，因为这和我的梦联系着，我希望这事早一天处理，不要影响了工期。

  存在决定意识，这是真理。

  从我住的那八层的小屋子里，面对南边的窗子，便看到了那新楼正一天天地长高。那是我的梦正在变成现实。

  2005年5月，我看到这楼完工了。可是什么时候分这个新楼，如何分，没有说；人们在议论。为什么没动静啊，不是在“保先”吗，这下可好了，共产党员保持了先进性就不会依权抡楼了吧？这次一定有个好的方案出来，不要急，好饭不怕晚。北京文化系统的高级知识分子的眼睛，都在盯着这座闪着蓝天似地光芒矗立在人心里的新楼啊，蓝色暗示着希望。

  人们早就听说，这幢十四层，有六个单元的新楼是集资合作建房，传说，谁想进这个楼，可以，拿钱来。以最优惠价出售，每平米三千元，也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是正处级以上的官员和正教授级别的高级知识分子才有资格进楼。但这说法是不是真，只是传说而已。

   三

一个一辈子没有住过新房的老知识分子，当他第一次住进了新房，又是这样好的新房，当他圆了新楼梦之后，他是什么心态呢？没有体验过的人是不会想出来的。我进了新房，睡在新房主卧室的紫檀木的大床上，做梦时常常惊醒，梦里还是受着没房之苦，又和管事的领导为住房吵起来，打起来了，醒了。我便还觉着是在梦里，这是在哪里？我下了床，便去摸摸这墙壁，便去看看主卧的卫生间，这是梦吗？这真的是我住的房子吗？我用力拍拍这墙壁，这不是梦中，这才知道这是圆了的梦，是梦变成现实了。

  这时我会想起我们刚刚解放时，我们家分到了土地，我爷爷怕是梦吧，便跑到了那分的土地里，去打个滚儿，抓起一把泥土，一直把泥土捂在胸前，回到家来，对我奶奶说，你摸摸这泥土，是真的吧？是真的，奶奶说，你都把这泥土捂热了，咋会不是真的呢？爷爷说这就是咱家分的那块地里的泥土啊！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呀！

  六十年后，爷爷的孙子，我得到了新房，其心态其做派和当年的爷爷得到新分的土地一样啊！我高兴地到处和人们说，我有了新房了，请有空到家坐坐呀！在过去，我从来不招呼朋友来我家的，当然如果来看我，我还是热情接待，但不主动招呼。因为到我家没有地方坐，也不好说话。从有了这新房，我老伴说，瞧把你乐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有了新房住一样。

  老伴说的还真对。我就是要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我心里痛快嘛。

四、

  在我们在新楼里作新的梦的时候，党的十七大召开，人们对这里边说的这些话印到了心里，要努力使全体人民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推动建设和谐振社会。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共产党就要领导人民实现了。

  我写这部新楼梦的时候，听到了全国人大召开，全国政协会召开的消息。我关注着两会的一切。国务院的大部委的改革，更让人注意。我们国家有了一个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把住房竟单独提出列在了一个大部的开头，可见对住有所居的重视。我还从人民代表和政协委员的提案中，听到提出中国要出台住宅法，居住法。啊，我想起了我曾在美国做过的那个梦，那就是梦到中国出台了居住法。这些美好的梦想，正在落实到祖国的城乡大地。

  人活着就作梦。童年的梦是七彩的，青年的梦是红色的，老年的梦是什么色的呢？这天，我梦到，我的双臂变成了翅膀，飞起来了，飞啊飞啊，飞到了天空，越飞越高，遇到了一个银白胡子的老人，我问，这是什么地方？老人回答我，这就是你们人间向往的天堂啊。我说，我怎么变成一个小孩子了呢？老人说，我把你一个花甲拿走了。你是谁？我是时光老人哪。我高兴地笑起来。

  我笑醒了。久久地想我的梦，想出一首诗，叫七十抒怀：

       人唤七十翁

       我称十岁童

       拿走一花甲

       越活越年轻

       每日黎明起

       笑迎太阳红

       打开互联网

       心和世界通

       关注天下事

       怀系老百姓

       为民鼓与呼

       笔下风雷鸣

       著书留思考

       纪录真人生

       当官一时荣

       文章百代兴

       一生无权势

       却有读者拥

       家中无存钱

       称是大富翁

       友多情意重

       无病一身轻

       磨难身心健

       老天最公平

   春天明媚的阳光，从我宽大写字台这边的大玻璃窗透过来，照到阳台上的绿色的苹果树、君子兰上，老伴发现，这两大盆君子兰都要开花了。记得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得到彻底平反，便调到了家乡河北省，吉林的朋友赠我一大盆君子兰，正是在那我人生最好的年月，那君子兰开出了大花，现在这朋友送来的君子兰又要开放，我们的日子会更好了。

  我在铺满春光的写字台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近年来，记录我生活的笔记录了下来，这就是我在北京新的生存纪录。我愿意和朋友们分享我的幸福和快乐。放到了我的新楼梦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