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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岁月1946-1949的记忆:废名老师的写作课(毛宪文)
作者:admin    更新时间:2013-08-26 17:44     点击量:396

废名老师的写作课

                                毛宪文

难以忘怀的一个人,是我升入大学二年级时教我写作实习课的废名老师。

废名老师有着清癯的面容,瘦削的脸庞,高挑儿的身材,穿一身浅蓝布大褂。讲课时浓厚的湖北口音,个别词汇我还有些听不懂。当我问他时,他前倾着身子笑嘻嘻地说:哪句话没听懂?然后就用板书写出来。老师的字行云流水刹似朵朵绽放的花,让人赏心悦目。他板书时不时用手扶扶那幅玳瑁眼镜框——这幅肖像式的情景出现在建国初期北京大学沙滩北楼的教室里。

下课时老师布置作业,一周内交一篇习作,除诗歌外,题材、体裁、字数自定。

我开了几个夜车,写了一个三万多字的小说,故事梗概是:抗战胜利后,三毛眼第一个参加了革命工作,被分配到电话局。他勤学苦练,吃苦肯干,善于钻研业务,很快被评为先进工人。我军战略转移时,他随军撤走。后来升为电话局局长了,带领电话工人抢修等国民党溃败时破坏的电话线路,多次受到表彰,已然成为新闻人物了。

三毛眼当时动员我参加八路军。他说八路军里缺少念书的人,你已经中学毕业了一定受欢迎,连我这个小学毕业生都是香饽饽。当时我准备来北平考大学,对他的建议付之一笑说,谢谢了。但小说故事的发展总有“我”穿插中间。

老师看过我的习作《三毛眼》,把我叫到他的家里面批。他住的教授宿舍在子民堂后的一进院子里,进门地上铺着一块大大长方地毯。老师坐在八仙桌旁,我坐在对面。老师说习作的主题是积极的,但文章的不足时叙述故事太平淡,“我”的插入显得累赘,也太啰嗦。他说话时声音柔和,尽量说普通话,力求字正腔圆,唯恐我听不懂。

他对我说,小说最忌平铺直叙,情节要有跌宕,人物性格只有在故事转折处才易凸显出来,要使人物立得住,就得为他设几道坎儿。写他在坎儿上的表现,如电线杆被国民党溃败时砍断,存留的电线又被潜伏的特务偷走,造成修复通话的重重困难,要写三毛眼是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困难就是坎儿。

接着他又讲到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他说我太拘泥于生活真实了。就是把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写出来,这是纪实,不是小说,小说源于生活,但必须提纯生活,把要叙述的事、刻画的人物合理化、理想化=真实化,这样才可吊起读者的兴趣,也就具有一定的艺术性了。老师的这些谆谆教诲,在我的学习生涯中,这是一堂最生动的创作理论课。

后来我重新设计了故事,删去了“我”的有关情节,又加强了细节描写,按照提纲,全文压缩为八千多字。

我把重写的《三毛眼》交给老师,老师将《三毛眼》推荐给中文系主办的《百花》周刊连载。这段经历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废名老师的循循善诱,使我受益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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