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岁月1946至1949的记忆：战斗的三天 （宋柏）
作者：admin 更新时间：2013-09-10 15:31 点击量：400
战斗的三天
宋柏
一九四七年北大反饥饿、反内战运动中，我是一名积极的宣传队员。
五月十七日，北大院系联合会（由文学院院会和一些系会组成，实际上是自治会）召开系级代表会，决定为反饥饿、反内战罢课三天，并决定组织宣传队上街宣传。
我是沙滩合唱团团员，这些天已经练了一些反饥饿、反内战歌曲，立即向宣传队报名。当天晚上，我在日记上写到：“抖抖肩膀，站起来吧！迎接新的风暴，大的风暴。这里将有洪水滚来，将有一次惊人的怒吼。力量是有的，我们这么多人，而且这么多人一条心。不怕挨打的同学，不怕一切困难，一二。一里锻炼出来的人，一二·卅走在冷风里的人要出来，要为人民发出声音来。”
五月十八日，上午宣传队在红楼后整队集合，沙滩合唱团，大一合唱团，剧艺社，新诗社，还有其他系级的同学。院联会一再嘱咐：“有人捣乱，尽量避免冲突，准备挨骂，也准备挨打。”同学们没有退缩，有个同学还说：“我们前脚踏出门，后脚就准备挨打。”
宣传队领队是新诗社负责人杨文浒（杨劲），按原定计划，第一站是西单。西单西侧旧刑部街口有块空地，在这里开始宣传。先唱歌，“这年头，怎么得了，一百块钱钞票没人要。”“薪水是个大活宝，要和物价来赛跑，物价一天涨一天，薪水半年也赶不到。”宣传队没有旗子，没有标语，全凭歌声招人。慢慢有些人围拢来，就开始口头宣传。“物价飞涨，教育经费缺乏，学生靠公费吃饭吃不饱，所以我们反饥饿，向饥饿制造者宣战！”“教育缺钱，学生吃不饱，政府印钞票越印越多，物价天天涨，根子全在打仗。我们反饥饿就必须反内战！”人越来越多，杨文浒发现有些军人混在人群里，就决定停止宣传，把队伍带到第二站天安门。
在天安门内整理好队伍，刚开始宣传，有一个国民党军官赶来阻止。杨文浒要和军官理论，一直跟随宣传队的历史系同学姚卿详（董华）把那个军官请到一边，对杨文浒低声说：“这人来意不善，可能后面有兵，你带同学先走，我来拦他。”“你不要紧?”“不怕，我是记者。”姚卿详在北大上课，兼做天津益世报驻京记者。
杨文浒带队经南池子到北池子中间，发现后面跟来一群军人，决定带女同学矢回校，带些同学前来接应。军人来了二十多人，属青年军208师。开始我们还想以礼相待，避免冲突，但这帮青年军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加皮带抡，皮带上带铜扣，极易伤人，只能躲。北池子马路西侧没有胡同，没有民房无处可躲。宣传队员身强力壮，不甘心低头挨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三五个人带头反击，多人紧紧跟上，挨打者也可以还手。这时，杨文浒带大批同学赶来，这帮青年军看学生人多势众才仓皇撤走。法学院同学卜超凡（顾肇基）是带头反击的，事后他叫我看看他的手，手都打肿了。
下午，北大四院和工学院宣传队在西单商场前宣传时，遭到一伙青年军的包围殴打，八位同学受伤，其中两人重伤，被送至附近北大医院紧急救治。五一八血案的消息传来，同学们无不气愤。纷纷要求院联合会采取行动。
当天晚上各校代表齐集北大开会，决定五月廿日举行反饥饿、反内战游行示威。
五月十九日，上午九时，北大沙滩区同学在红楼后广场开会，院联会代表讲话后，我以宣传队员的身份，讲了五一八当天沙滩区宣传队上街宣传被阻、在北池子被青年军包围殴打的情况，围攻、流血都吓不倒我们，决心把反饥饿，反内战运动向更大规模、更大范围开展下去。院联会代表再次讲话，对参加五二O游行做了动员。
下午，我和姓高的同学去参加院联会开的记者招待会，地点在红楼一间屋子，有十几位记者。我和高同学讲了北大宣传队在北池子被打的情况，指出青年军208师营房在西苑，整队进城，就是来镇压学生的，后面有发令者。记者没有提出什么古怪的问题，只是询问事实经过。会后，有的报纸发了简短的消息，只说发生冲突，不加评论，有的报纸还把我的名字误写为“王连品”（我原名王连平）。
五月二十日，中午各校队伍陆续来到红楼广场，一时半游行大队出发，宣传卡车开路，清华大学先导，在“华北学生北平区反饥饿反内战大游行”横幅大旗下数十名清华复员军人学生走在最前面，依次是汇文中学、北平师院、铁道管理学院、中法大学、北洋工学院、燕京大学、北平艺专、朝阳学院、辅仁大学、女二中、女三中、贝满中学，北京大学殿后，也有几十名复员军人学生做为后卫。队伍共一万五千人。
游行路线是：东四、灯市口、王府井、东西长安街、西单、西四、北海、景山、最后回到红楼广场。行程二十多里，时间五个半小时。
我的岗位是在宣传卡车上。宣传卡车距大队不到一百米，唱歌、讲演，等大队靠近时再前行。卡车上有三十多名宣传队员，都是沙滩区同学。指挥是大一合唱团的陈秉智（陈凌），何时唱歌，何时讲演，由他下令。唱歌有《反对内战》、《一粒子弹一斤米》、《告同胞》等，歌词都已忘记，唱得最多的是《你这个坏东西》令人难忘的讲演人是法学院法律系的伊增婉（金毅），她是老北京，满口地道北京话，讲道理通俗易懂，很受群众欢迎。
将到西单时，传来担任纠察的工学院同学邓霄被特务打伤的消息，清华大学复员军人同学立即跑步前来护卫卡车靠近大队，以后未再离开。
事后听说，有关当局确实准备破坏这次游行，从西苑拉来青年军，特务在西单商场楼上备了沙石等物，只因为游行队伍人数太多，纠察森严，无隙可乘，才未动手。游行队伍胜利回到广场，举行大会，决定各大学二十一日罢课一天，并决定红楼广场定名为民主广场。
这一天，南京、天津等城市也举行了学生游行，以游行为标志，反饥饿、反内战运动又名五二O运动。
短短的三天是战斗的三天，使我认识一个浅显的真理：团结就是力量。
（作者1948届文学院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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